来源：京华瑰宝

曹雪芹风筝来源于曹雪芹佚著《废艺斋集稿》中的《南鹞北鸢考工志》。曹雪芹风筝的最大特点就是将文学色彩融入风筝，以歌诀叙述技艺，使其谱式化、图案化、拟人化，创造出一个充满个性与情感的北京扎燕风筝大家族。它是曹雪芹留给后人珍贵的文化遗产。

          图1 孔祥泽（中）孔令民（左）孔炳彰（右） 曹氏风筝三代传承人

北京风筝历史悠久，但真正形成流派乃至高潮，还是从曹雪芹的《南鹞北鸢考工志》出现后开始的。大约在清乾隆二十年（1755）， 曹雪芹所创图式的风筝开始出现在京城，自此迎来了北京风筝鼎盛时期。曹氏风筝的传播者孔祥泽先生自1943年得见《南鹞北鸢考工志》后，即致力于曹氏风筝的整理、研究、复制、推广，几十年始终如一，秉承曹雪芹的“济世救人”“以艺自养”之道，终将曹氏风筝艺术继承下来并传之后世，发扬光大。

图2 “金玉满堂”肥燕（喻男）

曹雪芹的《南鹞北鸢考工志》详细地介绍了43种风筝的扎、糊、绘、放制作技艺。每种都绘有骨架图、彩图，并配有扎糊诀和画诀，图文并茂，实属罕见。这是对我国风筝艺术的一个总结，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文化价值和艺术价值。曹雪芹以他特有的人格魅力和非凡的艺术想象力，创造出具有高度审美价值的曹氏风筝。尤其是曹雪芹创制的扎燕风筝家族极完美地运用我国传统的美学意象，是值得我们 进一步深入讨论和研究的。本文试从以下两方面概述分析。

图3 “三多九如”瘦燕（喻女）

一、伴随传统文化的意象艺术 

意象是我国传统美学的范畴，曹雪芹深谙 “意象”这一传统美学观念，大到文学巨著《红楼梦》，小到民间玩品的风筝，他都创造性地加以发挥，运用艺术手法使被描写、表现的对象活灵活现，尽善尽美。他选择以燕子拟人并配合意匠画法而创制扎燕风筝家族并非偶然。充满灵性的燕子触发了曹雪芹的艺术灵感，无疑使他心底泛起更丰富的文学艺术想象的涟漪，成为他创制扎燕风筝的一个极为重要的象征和标记。

图4  “比翼双飞”燕（喻夫妻）

燕子在民间始终被认为是吉祥的象征。曹雪芹利用燕子的自然形态，大胆夸张取舍，采用“笔法意匠体势全”即图案化手法， 来存其应有的体貌形态，赋予风筝吉祥图案，象征寓意，开拓意境，跳出了燕子的自然属性，展开了无穷无尽的想象和联想，立意愈发显得高深悠远。强调把审美主体融进所要描绘的对象里，要身临其境，而不是旁观者、局外人。这一点曹雪芹堪称典范，无论是《红楼梦》，还是《南鹞北鸢考工志》，以及他精心绘制的每一个风筝，都是他用笔蘸着他胸中的激情和心头的热血完成的。他把生命投入到创作中去，与作品融为一体，使我们处处可以看到他的影子，看到他那灵光闪动的思想光芒。

图5 “龙凤呈祥”新燕（喻少年）

民间美术中吉祥图案造型是意象性造型，是典型的象征性艺术。“因此，民间美术的美学结构形态，是意象美学结构”，“以‘言志寄情’为目的，用‘以象寓意，以意构象’来造型”正是曹雪芹创制扎燕风筝家族的最高审美境界和审美趣味。

二、“以象寓意，以意构象”的扎燕风筝家族 

曹雪芹集前人之大成，详察风筝起放之理，细究扎糊之法，根据北方风烈的特点，用软硬翅相结合的扎糊法和拟人的情境绘法，“以象寓意，以意构象”，捕捉到了燕子这一主要意象，创造了极具北京特色的扎燕风筝 , 还独具匠心地把扎燕风筝组成一个家族 , 赋予它们永恒的艺术生命，使之充满灵性、充满诗情 画意 , 从而构成一系列饶有兴味的审美意象组合，构成一个富有生命力的有机整体，以传递作者的思想感情并获得一种整体的审美感。凭借他深厚的艺术修养和丰富的生活积累，“神与物游”地展开想象和联想，将强烈的思想感 情与客观事物中众多物象相交相融、相契相合，逐步臻于统一，创造了意与境相谐的最高艺术境界。

图6 “百福骈臻”小燕（喻儿童）

曹雪芹运用中国传统美学观点，按照中国人的审美趣味和心理，创造性地把拟人法运用到风筝上，创制出扎燕风筝家族。既保留燕子的形体特征，又赋予它人格化，并把人的精、神、气注入到扎燕风筝中，以生命喻象来表现风筝艺术的生命，创造一种生命的境界，蕴含一种生命的趣味。寓意‘和谐’，比如肥燕喻男，瘦燕喻女，比翼燕喻夫妻，半瘦燕象征青少年，小燕代表儿童，雏燕模拟幼儿……和人的成长规律是一样的，形成了一个完美的轮回。2008年第29 届北京奥运会吉祥物中的福娃妮妮的原型，即取自拟人化的北京风筝中的扎燕。

图7 “五福捧寿”雏燕（喻幼儿）

以吉祥图案为主线，把涉及的谐音法、寓意法、附会法三种生成方法均贯穿曹氏风筝始终，以揭示吉祥文化的三大内涵：物体吉祥、语言吉祥和行为吉祥。吉祥图案常借助于语言的谐音来寓意，在民间美术意象组合中，用得最多最广的是那些极为精辟简练的吉祥成语，并形成世代相传的范式和样貌，同时又留下充分的想象空间，任由发挥。如“蝠”与“福” 同音，在人们心目中，蝙蝠成了幸福与福气的象征。红蝙蝠则被认为预示着好兆头，因为红色是辟邪的颜色，与“洪”同音，寓意“洪福齐天”、“洪福无量”。另外，桃为五木之精，有3000 年开花，3000年结实一说，因此桃被誉为长寿的象征。

图8 肥燕风筝“蛱蝶寻芳”

如肥燕风筝“蛱蝶寻芳”、“百福骈臻” 中都画有“五福捧寿”。《此中人语》曰：“于其翼内尾羽之间，配以纹样组锦，以庆福禄寿喜之祯；组成红桃绿柳，以征大地回春之象。” 肥燕画诀又说：“五福捧寿桃花瓣，十禄全臻柳叶尖。”以五红色蝙蝠围绕着寿桃组成一朵桃花，绿蝠画成尖锐的柳叶状，近看是五福捧 寿，远看则是红花绿叶分外鲜明。肥燕“四世同堂”，画有四只狮子，“四狮”谐音“四世”，由此象征家庭繁盛的四世同堂。

图9 肥燕风筝“四世同堂”

寓意象征是我国传统的艺术表现手法，具有深厚的美学内涵。缘物寄情，以吉祥图案来寄托人们美好的祝福和传递人们的思想感情。这种审美化造型代代相传，形成了相对稳定的模式。寓意象征的基本特征是通过事物的表层具象，引经据典，在神话故事、民间传说、戏曲人物、历史典故中提炼出所言的吉祥寓意，从而表现其深刻的理性内涵。
如肥燕“屏开雀选”出自隋末窦毅择婿的故事。窦毅于屏上画了两只孔雀，求婚者谁能射中孔雀之目，就将女儿许配给他，数十名求婚者中只有李渊（唐高祖）两箭各射一目，终成美满姻缘，传为千古美谈。此件风筝画有孔雀、牡丹和白头翁。孔雀是美丽和高贵的象征，孔雀有“九德”；牡丹雍容大度，是花中之富贵者；白头翁因其羽毛洁白，类似白发老人，寓意永结同心、白头偕老、共偕连理的美好祝愿。

图10 肥燕“屏开雀选”

再如瘦燕“鹤鹿同春”，鹤有仙风道骨， 被称为“一品鸟”。鹿传说是瑶光散开而生成，能兆祥瑞，是长寿之兽。松树有寿比南山不老松之称，它郁郁葱葱，不畏严寒。这一个个不同的意象靠一种内在的张力联系构成一个浑然的艺术整体，展示了大自然的节奏，处处涌动着生命，一派生机盎然、欣欣向荣的景象，与人类健康长寿的美好愿望和谐地统一在意象审美之中。 

图11 瘦燕“鹤鹿同春”

2011 年，“曹氏风筝”被列为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它集观赏性、科学性、娱乐性、健身性、艺术性于一体，更是赋有着诗情画意的歌诀，融合了传统民间文化以及南北扎制技术的精华，呈现出浓郁的京味儿活态文化的特色。曹氏风筝 “完善小康、志在大同” 的人文理念源于“济世救人”“以艺自养” 的普世思想；体现了曹雪芹“为而不争”“中正平直”的处世原则；展现出大俗大雅、多姿多彩和谐之美。融入了深厚的传统文化内涵和民族精神的曹氏风筝，无疑是雅俗共赏的民间艺术之瑰宝。